“再派人好生去查，实在找不到就找一个替罪的，先把那老东西给安抚住了。”陈长鉴阴沉沉开口道。

　　“臣妾明白。”楚玉言颔首。

　　“朕还有些事要处理，先走了。”陈长鉴说完便起身大步离开。

　　直到御驾出了坤宁宫，楚玉言面上温和的神情渐渐消失，目光落在一动未动的茶盏上神情倏忽阴冷下来，抬手将那茶盏横扫在地，茶水四溅。

　　“又是一批，又一批！三年，后宫多了十七个贱人！”她面目狰狞，额角青筋绽起，尖锐护甲在檀木桌上划出两道深刻印痕。
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楚玉言收敛好神情，阖目往软榻上靠去。

　　“来人！将地上收拾了！”

　　此时，楚玉慈蹙眉端坐在软轿中，喉间不住泛起阵阵痒意，身子更是乏累的紧，眉眼俱是掩盖不住的倦容。

　　采云透过轿帘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道：“贵人可是身子不适？”

　　楚玉慈咳嗽两声，微微摇头示意不用，正要说话便见着采云神色一惊，陡然跪倒在地。

　　“陛下！”

　　陈长鉴？

　　捏着帕子的手微紧，楚玉慈掀开轿帘，正见着陈长鉴坐在御撵上看着她，路过她时抬手示意随行停下。

　　“崔应雪？抬起头来。”

　　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句话，楚玉慈抬首，正对上陈长鉴饶有兴味的目光。

　　“去皇后处？”他漫不经心问道。

　　楚玉慈敛眸低低应了一声，下颌却突然被用力抬起，陈长鉴的面容在眼前放大，楚玉慈浑身骤然僵硬。

　　陈长鉴目光在她面上梭巡着，有些许审视，有些许疑惑探究，片刻后松开她，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，靠回椅背上懒散道：“去吧。”

　　随后御驾径直离去，一直到瞧不见了楚玉慈仍旧是僵站在原地。

　　“贵人？贵人？”

　　采云的声音唤醒楚玉慈的神智，她抬手抚了抚心口，隔着层层衣衫，她也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快速跳动着，就在方才，她竟然觉得陈长鉴好似要认出她了一般。

　　然而她乃是借尸还魂，没有丝毫破绽可言，陈长鉴怎会认出她呢。

　　经过方才一遭，楚玉慈只觉头都有些昏沉，在原地站了片刻缓了缓，吐出一口浊气正要转身进入软轿，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转角正徐徐走来一道人影。

　　玄色衣袍，暗金刺绣蟒纹，显然又是一个现在惹不得的人。

　　楚玉慈蹙眉，虽然非常想要回到软轿之中歇息，但碍于宫规，还是立在了原地，等到人彻底露出身形，她心中暗叹，果然是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。

　　“臣女见过桓明王。”她曲身行礼。

走近的陈臧淡淡瞥了她一眼后略一颔首便打算离去，下一瞬，就见着身侧的女子身形微晃，整个人向前栽去，他若不扶，只怕有毁容之危。

……

“姑娘，您醒了？”

楚玉慈缓缓睁开眼，她晕过去时还是白日，如今再醒来，天色却已然黑了下来。

扫了一圈，认出来这是她自己的院子，楚玉慈阖目，掩饰眼里的意外之色。

采云将帐幔捞了起来，用赤金弯月弓环挂上，见楚玉慈手探出来，这才连忙去扶人。

“我晕过去后，发生了何事。”楚玉慈头还有些疼，黛眉轻蹙，手无力的按着眉角，声音有些轻，有气无力。

提起之前，采云面上还有些心有余悸，声音发紧，怕惊扰到楚玉慈，还刻意放缓放柔：“多亏了桓明王，否则姑娘这次可就凶险了。”

元青端了铜盆进来，正好听见采云说话，也跟着开口，眉间满是忿忿：“要不是桓明王给姑娘喂了流朱丹，等那短腿的太医过来，只怕黄花菜都凉了！”

楚玉慈眉头皱的更深，采云心思细腻，给元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语气焦急：“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？奴婢这就去找太医！”

眼看着采云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，楚玉慈提高了声调：“站住！”

采云应声而停，转身，看向楚玉慈的视线满是忧虑，偏偏不敢轻易违抗她的命令，只能站在原地不动。

楚玉慈掀开被子下了榻，一道柳叶眉在烛光下愈发显得弱质芊芊，柳弱花娇，抿紧的薄唇和利落的下颌线却又凭空添了些矜贵英气。

元青眼疾手快给倒了杯茶，楚玉慈坐在桌边，抿了口茶水润喉，这才看向采云，一双氤氲的眸显出三分凌厉。

“这宫里盼着我出事的，可不是一个两个，这时候去请太医，大张旗鼓告诉她们我醒了，是嫌你们主子我太安生了？命太长了？”

采云和元青二人对视一眼，彼此也明白此举欠妥，眼里多了些后怕。

姑娘身子弱，却也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，这次晕过去也是因着累着了，这才出了事。

若是找了太医，少不得会有人上门探病，介时，更清静不了。

她这具身子什么情况自己清楚，让她头疼的，可不是她这身子。

流朱丹，蚩阳国进贡，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，举国有这流朱丹的，不过三人而已。

她二人这一世素不相识，陈臧从来都这么热心肠乐于助人……的吗？

视线袅袅娜娜定在虚空一点，楚玉慈双手捧着青色茶盏，衬得她指尖莹润透亮，语气焦虑痛苦，长吁短叹。

“这回，算是欠下了个大人情……”

可这陈臧的人情，哪里是那么好还的？

楚玉慈醒来的消息第二日才散出去，因着她这具身子的家世和楚玉言的倚重，来探望的人不少，只是都被采云给推了回去，只留下了她们送来的礼。

“这是邢部提司刘大人之女送来的东海珠一对。”采云说着将盒子打开，里头的珠子每个足足都有拳头那么大，哪怕如今是白日，也显得格外熠熠生辉。

确实是好东西。

楚玉慈随手拿了一颗在手里把玩，触手温润：“这咬人的恶犬，平素还是得多管教管教，”她忽然抬眸，视线看向采云，嘴角抿着一抹甜笑，极天真慵懒，歪了歪头，手里东海珠透出来的珠光映在她半边脸颊上：“瞧，现如今多听话。”